【撒野】戒指盒里的精灵
*新年第一刀,提神又醒脑
*不适请左上角
「1」
“大飞……今天都二十九了,你还是不回来吗?这几天你不在,二淼饭都吃不下去。”
“蒋丞那事不怪你……他……”
“妈!”顾飞灌了口水才能正常说话,“我明天回去,你能别提这事了吗?”
“我先挂了。”
屋外有小孩在放鞭炮,声挺大的。窗户没关严,冷风带着硝烟味和纸屑往屋里钻,他也懒得去关。
刚吞了口凉水,嗓子好像有点肿,疼。
上一次这么难受,好像是他把蒋丞推开那次。
“哥哥。”顾淼睁着那双大眼睛,一眨不眨的看着他,“丞哥呢?”
“丞哥啊……”
“他去另一边了,不会回来了。”
顾飞保持着半蹲的姿势,等待着顾淼的尖叫。
出乎意料的,顾淼没有叫,只是抱着肉肉看着他。
“另一边是哪里?”
“另一边……是我们每个人最终都要去的地方。丞哥为了保护一个小姑娘,提前去了。”
是哥哥没保护好他。
“阖家欢乐迎富贵,内外平安好运来。”
“佳年顺景。”
顾飞站在门外,还是把它揭了下来。
要换新对联了。
「2」
他把旧对联卷起来随意扔在桌角,盯着戒指出神。
他这几天总是做梦,梦见他们从首饰店走出来,梦见那辆车,梦见那个小女孩,梦见蒋丞冲上去。而他无能为力。
他来来回回的梦,他好像被钉在原地——只要他伸出手。他拉不住蒋丞,他比蒋丞先一步跑向车,但他被拉了回来。
血蔓延开,蒋丞的大衣口袋还鼓着。
里面装着他们刚买的戒指。
李倩在长椅上坐着,眼里的泪总是噙不住。沈一清也来了,那一瞬顾飞有个不太适宜的念头,或许她还是把蒋丞当儿子的。潘智和肖老板、李炎一起来的,潘智要揍他,被护士拉开了。
灯灭了。
“患者蒋丞……19日18点21分……宣告死亡。”
他看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,那些字从自己耳朵里飘进飘出,却听不懂在说什么。
所有人自动给他让开最近的位置,他颤抖着走过去,却不敢看那最后一眼。
像个不敢相信结果的孩子。
「3」
“干嘛不把旧对联烧了?”
“谁?!”
顾飞猛的直起身子。屋里除了他并没有别人。
“我啊,我是执念部的。”
“执念……”顾飞呆了一下,寻找声音来源,“鬼?”
“别管我谁,你能不能先把我给放出来?”
声音好像来自戒指盒里。
他把盖子掀开点儿,听见很小的一声粗口。
“草。憋死我了。”差点成为第一个被憋死的部员。
“执念部……你认识丞哥吗?”
“丞哥?我不认识,我只知道我要做到一件事。”
“让你好好的生活。”
「4」
顾飞烧了对联,那个自称执念部的……精灵说,对联可以送给蒋丞。
佳年顺景。
希望他来世平安。
经历过一段时间消沉后,顾飞重新振作了起来。起码表面如此。
不过令其他人担心的是,顾飞总是自己在房间里对着空气说话。
他们以为顾飞病了。
不过也不怪他们,毕竟只有顾飞一个人能看见1003——那个“精灵”。
顾飞把戒指盒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,每天睡前都要仔细的用黑绒布擦拭一边,对着他说一阵话,多是一天里发生的事。
那枚戒指被他戴在了无名指上,蒋丞的那份被他放进骨灰盒里一起埋葬了。
他再次拿起了相机,恢复了之前忙碌的样子。没什么变化,不是吗?只是屋里只剩了他一个人,早午晚饭没人陪着,出差也少了和男朋友半小时的视频。
没关系,他一天工作都在外面不常在家,早饭五分钟就能吃完,至于那半个小时,很快的。
一闭眼就过去了。
时间一久,身边人都以为顾飞放下了。连他自己都信了。
但心提醒他,他还记着,他还在为蒋丞的死自责。
每次想起他时心里密密麻麻的疼和经常性的噩梦就是证据。
后来的一天,他去外地拍照,半夜被噩梦惊醒,再也睡不着。
1003坐在戒指盒上,静静的看着他。
当他抽完第三支烟后,他听见1003说,“顾飞,你知道蒋丞的遗愿是什么吗?”
他愣了,把烟摁灭。
“很多,多到我记不住。想再吃一次大五花,粉丝店1000块钱的卡还没花完,想看顾淼好起来,想参加潘智的婚礼……”
“但他最想的,是让你好好活着。”
“不只是活着。”
“闭嘴。”他喊。
1003没搭理他,自顾自的说,“你在梦里总是抓不住他吧?你知道为什么吗?他不想让你受伤啊。”
“你把自己搞到这么累是为什么呢?”
“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放下了,那你为什么还会半夜惊醒啊?”
“顾飞,出去转转吧。”
“他一直陪着你。”
那天,他给客户拍完照,去了旁边一个公园。
正值春季,花瓣在风里打着转儿,迟迟不肯落地。
他拍下了这一幕。他只觉得,那些花瓣好像被什么挡住了。
如果有个人站在那儿,花瓣应该是落在他胸前与肩膀的。
「5」
顾飞做完手头积压的工作,去了外地旅游。
中间遇见了潘智和肖磐,他们已经结婚两年了。
婚礼他当了伴郎,但伴娘是两个人。
他路过一家精品店,买了一把弹弓。有个人来送午饭,店主小跑过去接:“一截儿,饿死我了。”
他路过一家书店,进去躲雨。雨水从廊上落下来,像个水帘。店主抱着一束玫瑰跑进来,招呼他进店坐坐。
他去了水族馆,美人鱼表演正好开始。一个男生飞快的从他身旁走过,身后追着另一个男生。
他去了很多地方,他曾经去过的,没去过的;计划内的,计划外的。
很多年过去了,有一天他回到家,静悄悄的,没有1003来喊他。
他静静躺倒床上,感觉有人抱住了他。很轻、很轻。
他好像做了一个梦,梦里丞哥吻了他,让他好好的,他会永远看着自己、等着自己。
那个梦很暖和,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日。他们买完了戒指,绕路去了公园,他给丞哥拍了照,而蒋丞送他一朵玫瑰。照片也是暖乎乎的,好像阳光都被尽数储存进去。
戒指盒里只剩下一副小小的对联。
「6」
从我诞生的那刻,我就听见有人在对我说话。
很多、很杂。但最坚定最清晰的一句是:
“让顾飞好好活着。好好的,快乐的,而不只是活着。”
那天下午,我被送进了戒指盒——我是之后才知道,那是个戒指盒的。
路上,我问鬼差,为什么我叫1003,他只是说:“你会明白的。”
顾飞烧了那副对联,应该能保佑蒋丞来世平安吧。
顾飞在自欺欺人,他过的一直都不好。他只是在装作自己放下了,放下了对蒋丞的思念与愧疚。
我知道的,他一直在为那天自己把蒋丞带出去买戒指、拍照而自责。甚至很长一段时间,他不敢拿起相机。
他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高了。
我忍不住了,对他说了很多。我看见他的手在发抖,我很心疼。
但这不对,我只是一抹执念,我没有心的。
令我欣慰的是,顾飞放下了工作,他听了我的话,去外面旅游。潘智结婚前一天,他拉着顾飞喝酒,边喝边哭。
他哭着喊蒋丞,哭着让顾飞别折磨自己,他哭着说:“顾飞你个怂货,你在这儿一直自责个屁啊,丞儿知道了保准给你个大嘴巴子。”
“他看着你呢,他不怪你,你信我。”
“他爱你,你得带着这份爱,走下去啊……”
好像从那天起,我开始慢慢消散了。但我乐得如此——顾飞走出来了。
他没忘记蒋丞,但也没以“蒋丞”的名义把自己禁锢在原地。
他把裹着自己的茧,从里头捅开了。
每年蒋丞忌日,他都会带束花去看他。无尽夏、郁金香、满天星……但是没带过菊花。
他带着玫瑰去的那天,他遇见了一个男人,是书店老板。他坐在青石阶上,对着墓碑说话。
他身边坐着一个人,静静听着。
他叫夏飞,和墓碑上的照片长的一模一样。
顾飞第二次拿玫瑰去看蒋丞,我被留在家里。然后,我的戒指盒里长出了一支玫瑰。
我突然想起来,昨天我对顾飞说,花要烧掉,那边的人才能收到。
我翻了翻戒指盒,从海绵下面掏出一副红对联。
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叫1003,因为我就是蒋丞啊……①
所谓执念,不过是对人世最后的留恋与心愿罢了。
顾飞到家的时候,我的身躯已接近透明,甚至不能喊他一声。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, 静静躺倒了床上。
我入了他的梦,轻轻抱住他。他的身子在抖,我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:“丞哥……”
“哎,我在呢。”
我吻了他,把他轻轻搂紧怀里。
“顾飞。”我喊他,“我爱你,所以你要好好的。”
搂着我的手紧了紧。
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去看花,去望海,去人潮拥挤。
去有光的地方,去云里做梦。
去街道,去巷口,去无人问津。
去向阳的路上,去梦里晴空。
「后记」
“我能暂时不喝汤吗?”
“原本是可以的……”面前的白无常有些尴尬。
“原本?”蒋丞皱起眉头,他还要等人。
“原本是可以的,毕竟这奈何桥上这么多鬼,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你,但现在不想喝汤想等人的太多了,所以……你得花钱买。”
说罢,掏出一个“微地”收款页面。
蒋丞成功留在了这儿,但突然,他发现自己有些事记不清了,比如自己怎么死的。
原来孟婆汤也挥发。
他恨恨的想,往奈何桥后躲了躲,在地上写下自己记住的事。
“顾飞”“顾淼”“潘智”“肉肉”“老徐”“鲁老师”……
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少年,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他只记得自己写下的人名很重要,但为什么重要、有多重要,他记不清。
后来的一天,一个人蹲在了他身边。蒋丞皱了皱眉,但不愿意挪——他会忘记这些人的。
那个人问他:“你在这儿多久了?”
“不知道。”莫名其妙的,蒋丞想和他说话,“很久了。”
“你在这儿干什么?”
“等人。”
”谁?”
“顾飞。”
脱口而出,甚至没有经过思考。蒋丞愣了愣,顾飞?
很熟悉,好像……是他的爱人。
身边的人笑了,冲他伸手。
“丞哥,我们回家了。”
①1003是蒋丞首字母的顺序,J为第十位,C为第三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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